◎杨月书 李通顺 王永红
一、晋商精神形成的历史渊源
自古就有“晋人善贾”之说，晋人经商可以上溯到炎帝时期，史书中有炎帝“日中为市”的记载，山西地处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的交接地带，是两种文明相互交融交易的窗口和舞台，这为“晋人善贾”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晋人经商兼有北方游牧民族的豪迈开放的性格和孔孟思想的内秀自省的修养，走得远、走得实、走得诚、走得义，形成晋商独特的风格。
晋商是和徽商、陕商、齐鲁商、宁波商、闽商、粤商齐名的一个商帮的称号,特指兴起于明朝中叶,衰败于清末民初,以地域、血缘关系为纽带所结成的山西籍商人群体。到明清时期，曾发展为我国势力最大的商帮，在国际贸易中也是实力雄厚的商业集团。晋商兴盛，除了它独有的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更有其长期经商过程中形成的一种商德文化的支撑。习近平总书记站在历史维度、文化维度、实践维度、时代价值维度对之高度凝练归纳为“诚实守信、开拓进取、和衷共济、务实经营、经世济民”的“晋商精神”。这种精神始终贯穿于晋商的营商理念、组织管理以及职业素养中，我们称其为晋商之魂。
晋商文化是底蕴厚重山西文化的重要内容。晋商精神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具有其他地域性商业文化无法比拟的时间优势、文化优势。它的积淀、增值、整合、成型、发展，是一代又一代晋商人智慧的结晶。他们以敢为人先的商业胆识、不畏艰辛的创业精神，万里行贾、勤俭经商、尊重传统、与时俱进，善于总结经验、开拓创新，形成了卓尔不群的商德文化。
二、晋商精神蕴含的商德文化基因
商德文化即商业道德文化，是指商业发展中以商业道德为中心的文化形态和特质。它包括商业道德理想、道德规范、道德行为、道德情感等。商德文化以商业道德理想为核心，它要求从事商业活动的组织及员工在一定的道德理想支配下，表现出利他和利己的有机统一。在市场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商业道德越来越成为增加市场份额重要的竞争手段之一。
晋商作为中国历史上的优秀商帮，研究其兴衰变化的历史，继承弘扬中国优秀传统商德文化，并以其厚植新时代商德文化的构成基因，研究进而凝聚当代中国商人大踏步前进的文化共识，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对于推动中国经济的高质量转型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和现实意义。笔者认为,通过研究晋商的历史发现，从最本质的方面来讲，晋商精神中所包含的商德文化基因主要有“义、勇、信、和、实”五个方面的核心内容。
（一）以义为核，经世济民的爱国情怀
“义”就是忠义，忠于家庭，忠于集体，忠于社会，忠于国家。晋商信奉关公，遍布世界的关帝庙就是晋商信仰和弘扬“忠义”的活化石。以关公为形象代表的“义”分“小义”和“大义”两个方面。如果把救济灾民、筑桥铺路、兴修学校，“丰年储藏”、“灾年修房”看做是晋商的“小义”。那么，献身国家的长治久安，投身于稳固边疆则是晋商之“大义”，并贯穿于一系列商业道德之中。尤其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晋商曾经汇聚于黄河两岸开辟黄河航运，积极融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爱国民族抗日统一战线为中国军队提供力所能及的物资支援。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商品可以没有国界，但商人不能没有祖国。“见利忘义”为晋商所不齿，这里的“义”，更指的是国家民族的“大义”。“以义为核”商德文化基因体现了一代又一代晋商的价值追求和经世济民的爱国情怀，是他们能始终站在历史潮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的商德之魂。
（二）以勇为先，敢闯天涯的开拓精神
“勇”首先是敢于尝试、勇于承担风险，能够走出家门、走向世界的开放精神；是邓小平同志讲的“敢于试，敢于闯，闯出一条血路来”的创新精神。站在地理自然环境相对封闭的黄河之畔的黄土高原，东西有太行吕梁山的阻隔，南有黄河天堑，晋商要想发展壮大，首先必须走出去。因为山西自古贫瘠，降雨量小，十年久旱，这在农业社会是最大的短板，为弥补这一短板，彻底改变自己命运，走上富裕道路，晋商必须放眼外面的世界，走出去讨生活。走出去是充满风险的，这在“安土重迁”的封建社会更是如此。晋人有走西口的传统，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积累，一如福建人下南洋一样，他们冲破大山大河的阻隔，走出来一条致富之路，形成了海纳百川的开阔胸襟。晋商的历史，就是晋人不断开阔眼界和解放思想的历史；就是山西人不断突破祖宗定制、大胆开拓，善于习众家所长，集诸家文化智慧于一身，丰富自我、强大自我的历史。
拿山西商人“崇商重利”的价值追求来说，这在封建社会，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农业社会，读书求取功名是中国人的最大梦想，而“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晋人“崇商重利”的价值追求，在当时是最大的思想解放行动和实践。这种道德观念使他们不被世俗所困惑，许多青年才俊能够毅然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走上商业的舞台，实现人生梦想。一如他们不受世俗观念束缚一样，他们大胆进行商业制度创新实践，“人身股”制度、两权分离制度先后涌现，这种敢于冲破流俗，勇于开拓创新的精神，今天仍然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值得认真去思考、借鉴、继承、发扬光大。
历史上，晋商是走天下的商人，他们的足迹不只是山西，也不只是全国，而是广布欧亚大陆。比如，晋商在康熙年间就开始了对俄贸易活动，此后，逐步在俄建立中俄贸易口岸市场。因此，从一定意义上说，晋商精神的诞生地不只是山西，在他们开拓出来的茶叶丝绸之路、粮米药材之路、皮毛骡马之路、食盐布帛百货之路上，晋商精神是晋商在走出表里山河、融入世界市场的过程中形成的精神财富。
晋商之所以能取得成功，与其能够走出家门，走向世界，海纳百川，不断创新的精神是分不开的；晋商的成功是他们解放思想的成功，是他们不断创新的成功，是他们勇于实践的成功，是他们不断总结经验、进行制度创新的成功，是他们孜孜不倦追求高尚道德观的成功。
（三）以信为本，信誉第一的契约精神
“信”就是“重然诺、守信用”，诚信经营。晋商的诚信不局限于传统儒家道德人格的自我完善，不只是传统仁义礼智信的“信”，而是有了自己的扩展和创新，这里的“信”，是信用的“信”，是契约精神，因而，晋商的诚信成为蕴含现代价值商业文明的重要元素。
晋商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奉行诚实守信的精神。晋商在经营活动中总结出了许多有关诚信经商的商谚，如：“售货无诀窍,信誉第一条”等。诚信不欺，利以义制，是晋商在经营活动中严格遵循的基本准则、为商之道。所谓“诚”，是指真实无妄，信守不欺。信誉是晋商经营取胜的法宝，“宁叫赔折腰,不让顾客亏”是晋商的信条，这里的“信”，已经不是重信誉、讲信用那么简单，更多的是践行契约精神，这是现代西方商业文明的特征。在经营过程中，晋商不惜亏本买卖，也要保证信誉，实际上是捍卫自己经商的信条、商德的尊严。从这个意义上讲，晋商精神融合了西方文明的有益成果，实现了传统中华商德的推陈出新、换代升级。这才使晋商与外界的生意来往能历经数百年而兴旺不衰。
（四）以和为贵，和衷共济的价值追求
“和”就是“和为贵”“和气生财”。晋商首先看重自家的“和气”。在员工内部，不仅要求店里的伙计彼此必须友善共事、和气相处，大掌柜尤其要作“和气”之表率，不能居高临下、目中无人、颐指气使。即使下面小伙计有不妥当的地方，也应“亦以理而剖之，则上下欢心，无不服你，你若自己尊贵，自夸其能，狂然自大，目中无人，众不服你，还要留下一骂”。由此可见，“和”是晋商最基本的思想工作方法。和气相处，相互换位思考，换来的是宾主相投，彼此间越处越厚道，进而成为协力同心共同致富的赢家。其次，晋商要求对客户“和”。“和气生意成，冷言伤人情”“卖货先看口，顾客不怨和事佬”，力争摈弃那种“匹夫见辱、把剑而起、挺身而斗”的北方大汉性格。要求“但做生意的人，是无有大小，只要有钱问买卖物”，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穷苦百姓，甚至叫花子也要交接，都要以礼相待，秉持“圆活、谦恭、和平、应酬为本”的理念；要求“寒暄温暖、态度谦恭逊让、和颜悦色、言正语真，检点留心不可行于讥”。晋商深知，服务的好，可能拉回一批顾客或回头客，反之，将失去顾客。还有就是同行的“和”。同行虽有竞争，也不要成为冤家。晋商反对同行恶性竞争，相互拆台诋毁；尤其强调竞争中不仅不能置对方于死地，相反，对方落难时还要尽力相帮，一起做大，共同发展。
晋商在实际的经营活动中非常重视团队的合作精神，也在尽力地发挥团队的协作作用。首先是在精神上对于关公的崇拜，对“义”崇拜的共同价值观将他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其次是老乡观念使晋商团结在一起，他们用会馆的形式来维系老乡关系，共同创业、共同发展。讲义气，讲团结，讲协作使晋商之间相互理解而更加信息灵光，所以商号之间关系十分融洽。这种团队协作精神在晋商足迹遍布世界的时候显得更为重要，突出表现为抗风险能力强，“同舟共济”让他们在一次又一次风险挑战中不仅立于不败之地，而且越做越强。
（五）以实为体，务实经营的敬业精神
晋商经营务实为本，反对务虚的噱头。首先是观念务实，他们认为士农工商同等重要，地位一样，只是社会分工不同而已。晋商摒弃陋习，褒商扬贾，以商为荣。使学而优则仕逐步转向学而优则商。并且将儒家思想中的诚信、仁义、忠恕精神贯穿于商业活动始末。从而进一步丰富了儒家思想内涵。其次是经营务实。从晋商的发家史看，大部分起于寒微。为凑足经商本钱，有的不惜举家筹资。由于本小资薄，他们多从肩挑负贩艰难起步。为取微利，他们别妻舍子、餐风饮露、走蒙疆，下南洋，渡东瀛、冒险跋涉。明清晋商成就斐然，其中一条重要经验就是务实经营。如边境屯兵需要军粮，他们便进行军粮贸易。蒙古牧民以肉食为主，喜饮砖茶，晋商便自设茶庄进行砖茶的加工，满足牧民需要。蒙古牧民喜欢穿结实耐用的斜纹布，晋商就将布料按照蒙古牧民的习惯，裁成不同尺寸的蒙古袍料，由蒙古牧民任意选购等。务实经营的本质是敬。“所谓敬者，主之一为敬，无适之为一”。可见敬是指一种思想专一，心不涣散的精神状态，是对自身职业的崇敬，是为事业尽心尽责。所谓“执事敬”、“思事敬”、“修己以敬”，都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三、晋商商德文化基因的当代价值
俗话说“无德不成商”，晋商在长期的经商实践中形成的商德文化和晋商精神，对我们山西今天的改革开放和“一带一路”建设仍有重要的借鉴价值。毋庸讳言，受历史原因和个人水平的影响，我们对晋商精神的认识尚属肤浅，对晋商精神的发掘尚不让人满意，仍需不断深化。
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山西时指出，历史上山西是“一带一路”大商圈的重要组成部分，晋商纵横欧亚九千里，称雄商界五百年，彰显的就是开放精神。山西要弘扬晋商的开放精神，就要坚定以开放发展为“硬核”的文化自信。
（一）传承晋商文化，增强文化自信
民间相传，关公是武圣人，同时又是武财神。关公展示出的山西晋商文化现象，值得我们认真思考，今天的我们，相信的是以“关公”为象征的晋商文化——“义、勇、信、和、实”等商德基因。商德基因才是晋商五百年辉煌商业文明的保护神。商德基因作为一种资源，在现代企业的发展中，日益受到重视，甚至被认为是一种最稀缺的资源，最根本的竞争力。曾有人感叹，如今要创造富翁容易，要培养一批具有新时代商德基因的企业家，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回顾总结晋商经商成功的奥秘，传承好晋商精神的优良基因，塑造出我们这一代人的商业英雄，以他们的商业实践推动山西经济高质量转型发展，这既是历史的责任，也是时代的呼唤，也是增强山西商人文化自信的迫切需要。一个以自己职业为自豪的商人，才能全身心投入商业经营中去，才能创造出非凡的商业成就。这里面离不开山西悠久商德文化的支撑。
（二）弘扬企业家精神，振兴实体经济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必须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美、英、法等国“去工业化”并掉入“虚拟化陷阱”之后，再次看到了去工业化的种种弊端，失业率上升、两极分化、社会动荡。中国作为发展中的大国，也同样面临实体经济结构性失衡的问题。如大量资金游离于实体经济之外，资金过多地投入房地产领域，流向金融领域等。这种现象推高了实体经济的成本，使收益率不高的实体经济雪上加霜。振兴实体经济，实现我国经济的高质量转型发展，需要一大批具有强烈的使命情怀、勇于担当责任、富有奉献精神、善于学习创新、积极服务社会的企业家，这就是我们要传承商德文化的时代意义，这就是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弘扬企业家精神的现实背景。
（三）践行时代使命，助推伟大复兴
山西自古就有重商文化传统，形成了诚实守信、开拓进取、和衷共济、务实经营、经世济民的晋商精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弘扬晋商精神的重要讲话，不仅改变了山西省一些干部群众思想上“山西历史上封闭贫困落后保守”的错误认识，更增强了作为山西人的自豪感，是对晋商精神作为山西宝贵文化资源和精神财富，在山西的经济建设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肯定，也为山西进一步扩大改革开放、加快产业转型升级和经济发展指明了方向。
山西作为欠发达省份，与沿海省市相比在经济总量、人民生活获得感、幸福感上存在着一定的差距，这更需要我们认真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山西重要讲话重要指示精神，扬长避短、知耻而后勇，发掘晋商文化基因，增强山西的文化自信和软实力，为山西产业转型升级和经济腾飞增加新的动力。
当今，我们已经站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起点上，我们这一代人最有可能完成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责任，时不我待。纵观浙商、徽商、闽商、粤商等商帮在我国实施改革开放后的创业创新史，他们为我国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所做出的贡献世所公认，他们尚且还在勇于开拓、奋力拼搏。对标他们晋商相对落伍了。作为晋商后人，我们必须拥有强烈的危机感、紧迫感、责任感、使命感，以“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为己任，传承弘扬晋商精神，铸造晋商人新时代的辉煌。
（作者单位：市工商联、高平市工商联、中共高平市委党校）